白居易的爱情故事——八卦一下
小时候,经常听语文老师讲,白居易写完诗之后,都要念给不识字的妇女儿童听,然后修改,直到他们听懂为止。当时我就想,写诗至此,还能叫诗吗?不如叫歌谣算了,因此对白颇有不敬。长大后,特别是读了白《琵琶行》和《长恨歌》后,我对白的态度彻底改变了。我由衷地佩服他,试想中国古人还曾有谁写过这么长的叙事诗,又写得如此凄婉动人。
这里只说《长恨歌》,历来有关此诗的主题有争议,不过现代的大部分读者都会把它看成一首爱情悲剧诗。诗的内容不想细说了,我这里只想八卦一下,全当是玩吧。
白写《长恨歌》时,已三十五岁,但还未婚。一个大龄的未婚之人,竟然写出了这么一出让时人(据说《长恨歌》写出之后,立马传遍大江南北,曾有娼妓应聘的时候把此作为法宝:“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妓哉?”。白居易到别人家作客的时候,那些歌伎一见到他就纷纷指点:此乃长恨歌歌主也。可见此诗的流行程度),让后人不住感慨的故事,以至于一些历史书在写到唐玄宗如何宠爱杨贵妃不理朝政时也引用《长恨歌》诗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甚至写到安史之乱时,也来一句“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我的问题是:白居易一个光棍汉,如果没有情感经历,他又如何能写出这种缠绵悱恻的相思之苦呢?查一下书,看一看白所写的诗歌。明白了,白有一个相好,而且是青梅竹马,她就是湘灵!
白有一首《邻女》的诗是写湘灵的:
“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
白居易没事干,竟欣赏起邻居家一位15岁的姑娘,并且观察得这么仔细,还写到绣床,如果不是写湘灵,那白居易绝对是个不怀好意的色狼。但我们都知道白居易不是色狼,所以这首诗只能是写15岁的湘灵。据推算,白这时19岁。也可以说白居易19岁时,和邻家15岁的湘灵确立了恋爱关系。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能结合呢?白居易27岁的时候,他离开湘灵(即离开徐州符离的家)到江南叔父家时,一路上写了三首诗给湘灵。第一首的题目就是《寄湘灵》:
“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干独自愁。”
他想湘灵想得泪眼朦胧,真是个有情男子!第二首《寒闺夜》:
“夜半衾裯冷,孤眠懒未能。笼香销尽火,巾泪滴成冰。为惜影相伴,通宵不灭灯。”
从这首诗中看,白居易与湘灵的关系已发展到很深的地步了,深到什么程度,借用《长恨歌》的话应该是:“翡翠衾寒谁与共,孤灯挑尽未成眠。”第三首《长相思》: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思君春日迟,一日肠九回。妾住洛桥北,君住洛桥南。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唉,读到这里,实在让人扼腕叹息。两人15岁(从湘灵的角度看,白居易当时19岁)就认识了,至今整整苦恋了8年(白居易27)。是什么阻碍了他们?门第。当白居易29岁终于考上了进士,就向母亲恳请与湘灵结婚,遭到了母亲无情的拒绝,理由仍然是门第。白居易的《生离别》诉说了自己的苦衷:
“食蘖不易食梅难,蘖能苦兮梅能酸。未如生别之为难,苦在心兮酸在肝。晨鸡再鸣残月没,征马连嘶行人出。回看骨肉哭一声,梅酸蘖苦甘如蜜。黄河水白黄云秋,行人河边相对愁。
天寒野旷何处宿,棠梨叶战风飕飕。生离别,生离别,忧从中来无断绝。忧极心劳血气衰,未年三十生白发。”
人生最痛苦之别莫过于生离别。若是死离别,时间还可以逐步把痛苦减轻,然而生离别会让人一辈子挂念和痛苦。白居易30未到,就已生白发,可见相思之苦了。白居易33岁的时候,在长安已作了校书郎,仍得不到母亲的允诺,其《潜别离》揭示了这一苦楚: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相思之深,潜离暗别之苦,直让人慨叹白居易的生不逢时了。连送别都只能悄悄地进行,这是何等的无奈。白居易以不婚来抗争(白直到38岁才结婚),但无济于事。他也只能用诗来表达了:
《冬至夜怀湘灵》:“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感秋寄远》:“惆怅时节晚,两情千里同。离忧不散处,庭树正秋风。燕影动归翼,蕙香销故丛。佳期与芳岁,牢落两成空。”
《寄远》:“欲忘忘未得,欲去去无由。两腋不生翅,二毛空满头。 坐看新落叶,行上最高楼。 瞑色无边际,茫茫尽眼愁。”
正是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白居易在写到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的时候,特别是写到两人的生死相别之后的那些大段大段地抒情描写,入骨三分,要把人的肠子都化了,一个没有类似情感经历的人是写不出来的。因此与其说白居易的《长恨歌》是写唐明皇和杨玉环的,倒不如说是写他自己的!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我们后人读这样的诗歌,同样长恨绵绵啊!
(附注:文中观点主要参考了王用中《白居易初恋悲剧与〈长恨歌〉的创作》,载《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2期。当然有些地方纯属推测,并不严谨。不过作为八卦还是值得一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