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鲁迅 总觉得除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社戏》等“夕拾的朝花”,鲁迅是不宜让孩子们来读的。《孔乙己》、《阿Q正传》尚有可能误读出一些趣味来;《祝福》、《伤逝》则太压抑、憋闷,让你只想逃跑;《狂人日记》令人生出许多莫名的恐惧,像狂人一样怕,总提心让人吃了去;而读那些“痛打落水狗”的杂文,又觉得鲁迅干吗非这么刻薄?课本里选了那么多鲁迅,并且被老师不厌其烦地肢解为段落大意、中心思想,我是早早就读伤了,在有了选择的自由时,竟再不能读他,一放就是十几年。 人到中年,所遇、所思、所想淤积于心,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读他,世事悲凉之感涌起,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以前总认为他是冷的,就像最常见的那尊他的胸像,其实是因为有些话,年少时不能懂。《野草》里有一篇《过客》,过客从懂事起就独自一人不停息地向着前方走,走得衣服破烂、血几乎流尽,一个小女孩递给他一块破布,让他包扎。(老师说,“破布”象征爱的同情和温暖)过客先是愉快而感激地接受,却突然警觉,并决然地将“破布”还给了小女孩,还说:“倘使我得了谁的布施,我就要像兀鹰看见死尸一样,在四近徘徊,祝愿她的灭亡”。鲁迅对朋友说过他的哲学都在《野草》里,然而他又说,并不希望青年人读他的《野草》,那是“为自己的”,他说“我的思想太黑暗,但究竟是否真确,又不得而知”;而另一些文章是“为别人的”,或可以说为“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以及“也如我青年时候似的正在做着好梦的青年,自觉地删削些黑暗,装点些欢容,使作品比较的显若干亮色”,鲁迅希望青年读的是这些略显亮色的文章。他是要呵护青年正有的那一点好梦呵。 老师说,像鲁迅这样的战士,既渴望爱的同情与温暖,又恐惧并警惕着爱与温情的牵挂。是夜,我忽然悟到,他还是牵挂了,就在小女孩递上“破布”的瞬间,就在爱被感受的刹那,他便永远背负了去。鲁迅去世前写过一篇文章:《我要骗人》,他说“为希求心的暂时的平安,作为穷途的一策,我近来发明了别样的方法了,这就是骗人”。他骗的是在冬日里为水灾募捐的小女孩,他明知捐款到不了灾民手里,却特意破开整钱付了一块钱,他知道,那“实则不过是买了这天真烂漫的孩子的欢喜罢了,我不爱看人们失望的样子”。原来,猛士鲁迅的最深处是热且柔软的,想到这一层我觉得和鲁迅亲近起来。同时,又更替鲁迅感到心的疼痛,当他对国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时,由于心里确有牵挂,痛苦定是更甚、悲哀定是更深的。此刻我觉得鲁迅一点点被人吃了去,就像他笔下的战士“终于在无物之阵中老衰,寿终”,死于“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杀人者”却还是一脸的无辜、或是满嘴的道理。他们,就不会拒绝爱和同情,非但不拒绝还要多多益善,而且决不牵挂,“于心不忍”对他们只是偶尔的说辞,来得快去得快,他们的内心是坚硬的石头。吃人的历史就是这样写着的。 以前觉得鲁迅是清醒的,甚至是绝望的,他给许广平的信中说:“而我,却对未来不抱希望的,我就是要与黑暗捣乱而已”,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勇士”,所以也不大替他担心,仿佛他生而就该担此重任。但今天想到,这样一个勇士,一个清醒的、甚至绝望的勇士,核心却有柔软的部分。这真的令人忧心了:他不怕吗? 去世前,鲁迅曾说,他没有完全地说出实话和真话,因为他毕竟是要生活在同类中。鲁迅竟也是怕的。 然而先生的内心终是无比强大的,他“要骗人”,却没有善及自身而“骗自己”,鲁迅最痛恨的便是自欺欺人的“阿Q气”。大病之中被宣告将死,他没有为希求内心的平静而其言也善,他设想若有新式的人依了欧洲人的规矩来问他,是否要请别人宽恕自己,自己也宽恕别人时,他的决定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这虚拟的临终之言,终是成全了先生在我心中悲凉英雄的形象。人原来是可以这样为人的。
作品思想:鲁迅一生写了《坟》、《热风》、《华盖集》、《华盖集续编》、《三闲集》、《二心集》、《南腔北调集》、《伪自由书》、《准风月谈》、《花边文学》、《且介亭杂文》、《且介亭杂文二集》、《且介亭杂文末编》等15部杂文集。在这15部杂文集中,鲁迅把笔触伸向了各种不同的文化现象,各种不同阶层的各种不同的人物,其中有无情的揭露,有愤怒的控诉,有尖锐的批判,有辛辣的讽刺,有机智的幽默,有细致的分析,有果决的论断,有激情的抒发,有痛苦的呐喊,有亲切的鼓励,有热烈的赞颂,笔锋驰骋纵横,词采飞扬,形式多样,变化多端。它自由、大胆地表现现代人的情感和情绪体验,为中国散文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更加宽广的道路。鲁迅杂文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是不容抹煞的。 鲁迅晚年还完成了一部小说集《故事新编》(1936年出版)。这部小说集取材于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和历史事实,但它没有拘泥于原有的故事,而是加进了鲁迅自己的理解和想象,有些还采取了古今交融的写作手法,使古代人和现代人发生直接的对话。鲁迅这样做的目的,是使我们能够通过对现实人物的感受和理解,还古代人物一个鲜活真实的面貌,也通过对古代人物的感受和理解,更深入地感受和了解某些现实人物的真实面目。通过《故事新编》中的小说,鲁迅实际重构了中国的文化史,揭示了中华民族存在和发展的根据,也重塑了那些被中国封建文人圣化了的历史人物的形象。《补天》可以被认为是一部中华民族的“创世纪”, 在鲁迅的观念中,真正体现中华民族根本精神的不是那些古圣先贤和帝王将相,而是创造了中华民族的女娲,她是中华民族生命力的源泉和象征;《奔月》写的是古代英雄的悲剧,羿射掉九日,拯救了人类,但那些自私狭隘的世人并不想继承、发扬他的英雄精神,只想利用他实现自己自私狭隘的目的,他被自己的学生所暗算,被他的妻子所抛弃;《铸剑》表现的是被压迫者向压迫者复仇的主题;《理水》《非攻》歌颂了中国古代那些身体力行的政治家和思想家,禹和墨翟都是中华民族的脊梁式的人物。孔子、老子、庄子、伯夷、叔齐这些历史人物也在鲁迅的笔下真成了有些可笑但仍不失其可爱的活生生的人物形象。鲁迅的《故事新编》以荒诞的手法表现严肃的主题,创立了一种完全新型的历史小说的写法。 品格:他的一生是为中华民族的生存和发展挣扎奋斗的一生,他用自己的笔尖持社会正义,反抗强权,保护青年,培育新生力量。在前期,他热情支持青年学生的正义斗争,揭露段祺瑞执政府镇压学生运动、制造“三一八”惨案的罪恶行径,写下了《记念刘和珍君》等一系列震撼人心的文章;在后期,他反对国民党政府对共产党人和进步青年的血腥镇压,参加了左翼作家联盟和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写下了《为了忘却的记念》等一系列充满义勇正气的文章。“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