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国庆,我姐28岁,最终因病离世了。她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解脱了吧。
“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早就去死了!”
“去!你最好现在就去!把你养活这么大,我看是你是越活越不懂事。”
吵完,安静了好一会,我姐望着我妈忽然就很温柔的笑了,像无数次她情况好一点的时候对着我笑的一样,既温柔又短暂。
我妈转身就去厨房做午饭了。
我姐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那扇薄薄的门。
我站起来,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楼底下传来尖锐的叫声和乱哄哄的吵闹声,隔了7层楼的高度也能听得到。
我走到阳台,防盗窗开了,我往下望去,一群人围在一起,正对着我们家阳台下面。
一个人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我看的有点心慌。我朝着我姐房间的方向喊了俩声,没人应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耳边静悄悄的,厨房里我妈炒菜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声音,客厅里还在放着连续剧的声音,那一瞬都消失了。脑袋在瞬间放空,耳朵里全是嗡鸣声。所有的血液都沉到了脚底,好似千斤重,使我动弹不得,也可能只是一秒钟。我跑到我姐门前,推开那扇变成了虚掩着的门,还是没有人。
我冲出门去,狂按电梯。我横冲直撞,拼命的推开那些看热闹的人。
果然…果然…是她。
穿着和十分钟之前一样的灰色帽衫,身下乌红的液体逐渐洇开。
我突然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些什么了,我该做些什么的。
抬头向上看去,和我妈的视线正好对上。
那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我什么都记不太清了。可又清晰的记得当时意识到那楼下躺着的是我姐的时候的身体感受,还有我姐是以一种什么姿势躺在地上的,
桌上有我姐留的一封遗书,姑且称作遗书,只是一张纸条而已,
“帮我照顾好我的花。
以后不要提及有关于我的一切。
谢谢!”
她不是自杀,是因病去世,
就像很多疾病一样,没有及时得到好的治疗,最后被疾病夺去了生命
我姐姐也曾短暂的爱过这个世界。
五年前的大年初三早上,接到老爹电话,惊慌失措的语气,我妈不见了。
现在都还记得我爸那彷徨无助的声音,一个88岁的老人,早晨起来就发现门半掩着,旁边房间睡觉的老伴一大早不见了,被窝乱着,钥匙衣服都在床上。我爸说,我妈去寻死了。
我不信。
虽然在前一天晚上,我妈就拿出一根绳,说想上吊;虽然前几天她给我说她想滚进汽车轮子里;虽然这一个多月来她几乎天天都在我耳边说,她想死。可我还是不信,我的妈妈,那么坚强,乐观,从小就是我精神支柱的她,怎么会去寻死呢。
她只是想吓吓我,我一直这样安慰自己的。
我们直接往父母家后面的公园冲去,我一路都在想,她只是去公园散心了。在临近公园的路上,碰见了跌跌撞撞,蹒跚着一路奔过来的老爹。“我去公园里找找”我对老爹说,老爹点点头,却往河堤走去。
怎么去河堤,我不愿想,我要冲到公园里找到我妈,然后给我爸说,我妈在这里,她不会寻死,你胡思乱想干嘛!
还没进公园大门,手机响了,是老爹苍凉的声音:“快来,快来,你妈跳河了”。脑子轰一下炸了。但是,当时想的是,我爸找到我妈了,正在拉住她不要她跳。
赶到河边,看见我老爹正在着急地来回走来走去等我们,“我妈呢”?我问。老爹带着哭腔,颤抖着指着河边角落,无助地、茫然地、惊慌地、空洞地对我说:“她跳了,她告诉我们她跳了,这是她给我们留下来的”。
河堤那个角落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双棉拖鞋。
我望着茫茫的河水,一片茫然。
无助感扑面袭来,我不知道谁能帮我,我接受不了,我还是不愿相信。我机械地打了报警电话,虽然我知道没用,但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找到她。
在等警察的时间,我打了朋友电话,崩溃大哭。冬日的清晨,雾茫茫的,晨练的人好奇地看着河堤下的我们,一个弓腰驼背的老人垂足顿胸的哭嚎,一个女人在一旁打着电话痛哭。
警察来了,救援队也来了,老爹拉着救援队小伙子的手一连说,下去捞她,求你们了,下去吧。救援队的小伙子们看着一浪翻一浪的水面,没有说话。我觉得我爸哭着求人可怜,我也知道让人家盲目下水可笑,什么时候跳的都不知道,原地怎么可能找得到。如果真跳了,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警察照例带我们回去问话,问了好多好多,我说了她今年72岁,体检发现肺癌,后来又抑郁了,严重抑郁症,给警察看了医生出具的诊断书。警察不停地问,我麻木地回答,我说我没和父母一起住,我还没到40岁,没有兄弟姐妹,我说我们才去看了最好的专家,一直在吃药,我说着说着就哭,哭了又继续说。当时想的是警察在帮我们,后来回想其实是在盘问我们,解除对我们的怀疑。朋友,亲戚的电话不断打来,孩子才几岁一个人在家给我打电话,说,妈,我怕,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我眼泪止不住的流,我说,我也怕,我的妈妈也不在了。
我让我老公去管孩子,送她到奶奶家,我实在没有力气去管她了。我脑袋一团乱。警察最后终于让我们看监控了。当我在凌晨4点的时间段,终于在昏暗的,没有一个人的马路上,看到了我妈出现在屏幕上,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穿了一套贴身内衣,在寒冷的冬夜,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前走去……
我彻底崩溃了。
五年了,每次路过河边,我都不敢去看,一想到那个夜晚,我就觉得浑身冰冷。我不能想,她跳下去该多冷呀,那么高往下跳她多怕呀,在河水里挣扎的时候她后悔吗?她想到我了吗?我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泪流满面。
我看了好多书,好多关于生死的书,看了佛教的书,不然我走不出来,我会垮的。
有信仰,才能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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