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一直很喜欢舒婷这首《致橡树》,描述了我理想中的爱情。疫情期间有机会与先生朝夕相对,越发发现在经过了十几年后,我们的根确实在地下紧握着,微风起时,我们的叶片在云端轻触共舞、伴着鸟声呢喃;狂风暴雨时,我们的枝干互相支持、叶冠互相遮蔽。
回忆这些年的相恋相知相伴相随,发现当初那只霸气的大狮子和冷酷的大蝎子都为对方收起了最锋利的尖爪和螯尾,只是彼此的打打闹闹争争吵吵依然还在。
我是狮子女,他是天蝎男,我们是大学同学。
在许久之后,他感叹说,在新生见面会的当晚,一起撸串玩游戏的时候,已经注意到那个疯疯癫癫的我。对于天蝎来说,那么快与陌生人打成一片的能力是如此不可思议,尚未相知便已交心的狮子女看起来像是外星人一样,在天蝎的世界里,只有蛰伏和默默观察许久,确认百分百安全后才会出击。
“那你观察到了什么呢?”
天蝎男一脸嫌弃地回答:“虽然看起来表面很热情吧,其实你内心很没安全感。最傻的是,特别担心自己给别人的爱不够多!明明自己才最重要啊,干嘛傻到要耗费自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为别人做那么多事情,大概只是因为自尊心强到不肯认输吧!”
啊,果然是一只嘴硬的天蝎啊!他对我的评价,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在狮子女看来,天蝎男外表看起来无比冷酷,好像总是不合群的样子,实际上特别渴望被人注意到、特别希望有人把他拉进群体里,这又何尝不是自尊心过强的表现呢!
我们慢慢熟悉起来是每周一起去打免费的早场羽毛球,然后一起吃早餐。当时一起打球的有一个小团体,我们总是坚持不懈到场的两个人。
依然是许久之后,天蝎男幽幽地表示,“要不是为了每周跟你打球、吃早餐,我才不要那么早起床呢!你们的球技那么烂……”
但冷漠的天蝎和热情的狮子就这样走到一起啦!
要问狮子为什么这样的选择?
大概完全是被天蝎与众不同的个性吸引了吧。在一起之前,天蝎男在狮子女眼里高冷、睿智、思维敏捷、眼光毒辣、做事非常有条理和规划性、总是思虑地很长远,而这些特点都是狮子女非常向往的,过于热情的狮子经常会有点冒失、情感上又很容易患得患失,相比之下很希望能有一个人让自己冷下来,或者,引领自己的方向。
在一起之后,画风立马变得不同了。之前惜字如金的天蝎男,现在恨不得变成口香糖黏住狮子女,强烈的占有欲立马显露出来。
星座占卜里很多会提到,天蝎座看似无情,实则用情至深,他们对于自己看中的人往往会忠贞不渝、一往情深,同样的,他们也要求对方只对自己专一、决不允许背叛。那些被蝎子蜇到遍体鳞伤的,很可能在这段感情里表现出了三心二意的游离感,让天蝎感受到了不安全。我的这只天蝎男会在所有地方高调宣示自己的“主权”,所有的同学聚会、所有的社交网络上都要标上他爱的宣言,仿佛我已经是他的所属物一样。
但是,热情的狮子女是相对“博爱”的,那股活动四射总是想要去照亮更多的人,于是参加社团活动、学生会等便自然而然侵占了许多课余时间。在天蝎男看来,你的时间当然全部应该归我所有才对啊,你要发光发热只需要温暖我一个人就够啊。
于是,天蝎男的毒尾、狮子女的利爪,都变成了“矛”,试图去刺穿对方的“盾”。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课堂讨论,就因为我跟他持了不同的立场,我选择其他人的观点展开辩论,事后他沉默了许久。那是我们第一次冷战,对于狮子女来说,沉默是无解的难题,男人这另外一种生物的沉默更加无解,根本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当他流着泪表示,自己不喜欢被喜欢的人反对的时候,我才知道,对于天蝎来说,那种纯粹的爱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质疑的。
像被精神控制吗?是的,与天蝎男的恋爱,就像一场修行,需要锻炼自己的忍耐心、同理心和沟通水平。他并非不能接受反对意见,只是你得用他听得进去的方式跟他沟通罢了。对于一只足够爱你的天蝎来说,你的意见永远是会听进心里去的。
相处得越久,对彼此会越发了解,当初那些吸引彼此的地方逐渐变成了我们共同的优点,而之前被掩盖起来的本质随着逐渐暴露和发掘,更加变成彼此的共通点。
我们都是很早便离家读书,住宿的集体生活让我们很早独立;我们都喜欢走南闯北到处去看看,感受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以至于我们对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观点有着较强的包容心。我们都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和远大的抱负,我们愿意牺牲个人的安逸去实现更大的梦想,我们极强的自尊心不允许我们轻易认输,我们的认真与忠诚为我们赢得了很多真心朋友。
就这样,狮子女与天蝎男的爱情逐渐开始升温,即使日日腻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厌倦。
像很多校园恋情一样,我们的爱情也经历过异地的考验。当时我选择北上,他选择南下,约定一年为期。在我看来,这一年是我们的恋情中最关键的一年,并不仅是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考验,还因为我们彼此经历了自我的蜕变。
著名的家庭治疗师卡尔·惠特克和奥古斯都·纳皮尔在《热锅上的家庭》里讨论了长久婚姻的秘籍,他们认为:
关键的是,结婚时两人是否都已经经历过一番心理空间的磨练;在这段历程中他们独自与生命格斗,四无依傍只有自己,并且发现自己可以战胜孤独的恐惧。在“忍受”之中,个人获得相当的自信、自觉及对自我的忠诚,这些都是与另一个人建立稳固关系的先决条件。即使童年时期曾经历若干不幸,这段独立自主的时期仍可看做是“生活经验的治疗”。
正是那一年离开彼此的时间,让我们有机会隔开一段距离去审视彼此的关系和对彼此的需求,更有了机会去体验离开彼此之后自己所能达到的高度和走出去的距离。后来在定亲的时候,我公公跟我爸妈感慨:这两个孩子都特别独立,根本用不着我们操心啊!
那一年已经是我工作的第三年,除了情感上的分离与羁绊,职业规划也是困扰我的一个问题。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探索和权衡抉择,我最终决定南下与他团聚。很多人会觉得我放弃了稳定的工作机会和难得的福利待遇,好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但是我从不这么认为。当时我对他说:“我是因你而来,却不是为你而来,南下是我的职业选择。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在一起或不在一起,都与我当下的决定没有关系。”我不希望未来在生活不顺的时候,我会怨恨他将我拉到现在的生活之中,也不喜欢他因为我的到来而牺牲更多的可能性。
在当时,我们并未决定定居,所有的未来都还是未知数。但经过那段各自奋斗的时光,我们已经逐渐变成了两棵茁壮的树,独立而坚韧。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团聚后的当年,在经历了九年爱情长跑后,我们领证了,就在决定在一起的同一天。
九,在中国的文化里是最大的,又寓意“长长久久”。
在那九年时间里,我们一起走过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也去过美国的西海岸,在旅行中狮子与天蝎的磨合越来越好,一个人负责做计划,另一个人负责执行,我们终于成为了好拍档。
九年之后,我们又去过了港澳台、日本、新加坡、新西兰……每年至少一次的长途旅行已经成为我们的约定。为了冲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日常带来的疲惫感,我们时不时会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利用小周末去国内的城市转转。
你的世界,我的宇宙,从此在我们脚下无限延伸。
借用十周年时自己写的朋友圈来作结吧:
曾经一起等过草原日出,也曾一起拍过燕园星轨;曾经一起经历北国初雪,也曾一起嬉戏南国海岸。牵手十载,初心不变:你仍是那个天下舍我其谁的张狂少年,我仍是这个不认现实骨感的楞头女汉子。犹记得当年你以手表心冬雷震震夏雨雪,仍在笑你的研究何时能推动人类进步。但感谢有你,携手走过这段不肯因金钱房子与物质而妥协的岁月,一起走向丰满理想。
最后祝天下有缘人终能久别重逢、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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